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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鸣] 【卡鸣】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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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8-23 14:55:0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AalsmeerGold 于 2020-8-23 14:56 编辑

cp:六代目卡x少年鸣     双箭头,但鸣人有一点天然,一开始没发现自己的感情。原著战后背景微改动。

预警:甜/不专业的心理学描写/宁雏描述有
约十章左右完结。

——————————

Summary:
      鸣人无法走出战争,在所有人都向前看时,他被滞留在战场上。但他并不孤独,卡卡西会留下陪他,他们能手牵着手,穿过硝烟烽火,一直到时间尽头。

——————————

       他的身体被一股毁天灭地的力量掼飞,撞碎了山体一路向后飞去,在地面砸出一个巨型的坑洞,掀起滚滚烟尘。入骨的疼痛啃噬着脏器,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疲惫,失去的鲜血染红了大地。就这样休息吧,闭上眼睛,所有的纷扰就都可以抛在脑后,陷入甜美的沉睡。
       漩涡鸣人尖叫着睁开眼。
       内心深处传来的疼痛爆炸在他的身体里,他又梦到战争的景象。现在梦醒了,但地裂山崩的声音尤在耳边萦绕不散,宛如一块巨石压在他的胸口。
       已经过去了,我们胜利了,大家都没事了。
       他自我催眠着,磕磕绊绊地下床,试图给自己倒一杯水。这个简单的动作却难倒了他。鸣人在黑暗中摸索,无法集中自己的注意力在眼前简单的事情上,桌子上的东西被他碰落了一地,碎玻璃渣混着过期的牛奶流得到处都是。一些细小的碎片嵌进脚底,但大概早已对疼痛习以为常,他并未察觉。
       自己有多久没喝过牛奶了?
       是在战争开始之后,还是在修行开始之前,他都不记得了。
       鸣人感到一阵晕眩,不得不放弃了喝口水的想法,重新躺回床上。他闭上眼睛,试图再次入睡。但这次没有梦,焦黑荒芜的土地出现在眼前,刺鼻的血腥味钻进鼻子,大地震动的声音一直没停过,酸痛的感觉爬上身体。不是梦,是记忆。
       他盯着天花板,厚重的窗帘阻隔了月光,但黑暗中仍能看到白炽灯的轮廓。圆形的,看起来很光滑,但是因为他很久没回来,上面积了一层厚厚的灰。灯泡上有个黑点,是一只小虫子?一只,两只,还是三只……
      就这么一直到天亮。
      “卡卡西老师,我好难受的说。”
       男孩顶着浓浓的黑眼圈,缩在用时空间忍术召唤出的沙发里,疲惫地说。如果不是那张写着影的桌子,很难看出这里是火影的办公室。杂乱的文件卷轴堆得到处都是,空气中的灰尘肉眼可见。这里甚至连个天花板都没有,一块布搭在临时架起的支柱上勉强挡住过于刺眼的光。不时有人掀开门帘进来,问一些问题或拿一些文件,又步履匆匆地离开,甚至无暇分心看上他一眼。
       旗木卡卡西坐在桌子后面,在工作的间隙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他的话。他在鸣人刚来的时候就向他说明了自己的忙碌程度,尽管如此,男孩的支持和理解还是让他松了一口气。
       鸣人已经长大了,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因为接到D级任务就耍赖发脾气。
       “有去找小樱看过吗?”卡卡西问道。
       “跟她说的话,应该会被揍吧。”鸣人傻笑,不过卡卡西知道他只是不想让同伴担心。粉发女孩在战后几乎住在了医院里,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两瓣,但伤者总是那么多,时间依旧不够用。
       此时又有人赶到办公室,卡卡西朝他歉意一笑,专心地解决眼前的问题。鸣人安静地等在一旁,并没有任何不满。
      “那是哪里难受呢?”
      “很多啊,看到拉面没有那么想吃了,走在路上会突然忘记自己要干嘛,还有,”男孩苦恼地偏过头,卡卡西在这个角度能看到他的蓝眼睛,像是蒙尘的宝石,“我睡不着。”
       卡卡西来到他身边坐下,揉了揉他的头发:“试试烤肉怎么样?”
       “太油腻了。”
       “走路的时候要专心。”
       “又不是因为不专心才会忘记的。”
       “嘛,这种情况老师也无能为力啊。”卡卡西无奈地说,男孩在他的手掌下头一点一点的,似乎很快就要睡着了。他呆滞地“哦”了一声,嘴巴一开一合,好像想说什么。卡卡西把耳朵凑过去听,但鸣人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睡着的速度超乎想象地快。
       卡卡西将火影袍裹在他身上,轻柔地抱起他,两人的身影在一阵烟雾中消失不见。
       后脚到的上忍不解地看着空空如也的办公室,手中还拿着一份待签署的文件。他去问了门口的守卫,守卫证实火影并没有从里面出来。卡卡西在几个人面面相觑的时候从他们身后冒出来,拍了拍那个疑惑的小伙子的肩膀,又笑眯眯地进去了。
       不能睡,醒过来,站起来。
        好不容易得到的羁绊,停在这里就要永远失去了。
        撕裂般的剧痛自腹部传来,有很重要的东西正在被从他的身体里剥离。但那到底是什么,他不记得了。温度一点点从身体里流失,狂风撞碎岩石的声音、硝烟与血的气味,还有月光照在眼睑的微弱光亮,一切的一切渐渐远去,安静降临大地。
       鸣人猛地从床上坐起。
       泛着冷意的月光照在床上,他的后背被冷汗浸透,夜风吹送的湿冷寒意直沁心脾。
      “你的感知力衰退了,鸣人。”
      卡卡西从窗檐上跳下来,刚刚好赶在鸣人醒来的时候回到住处。他就蹲在窗台上,近在咫尺的距离观察男孩醒来的全过程。他没有刻意隐藏气息,男孩却毫无所觉。这太危险了,特别是对于一个忍者而言。
       鸣人木讷地转头,在看到他的时候明显放松了紧绷的肩膀:“是卡卡西老师来了,所以才会察觉不到。”
       卡卡西不以为然,在房间的角落找出一件柔软的t恤递给他。男孩犹豫了一下,在看到卡卡西背过身去之后才飞快地脱下湿透的忍者装束。
       “这种状态持续多长时间了?”
       “大概半个月吧。”
       鸣人套上他给的衣服,卡卡西这才注意到男孩消瘦得异常。两个人的身材原本差不多,现在他的衣服穿在男孩的身上竟然看起来空荡荡的。
       “怎么不早点来找我。”卡卡西不赞同地说。
       “卡卡西老师很忙。”
       男孩沉默了一会儿,对他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回答了他的问题。卡卡西对此颇为无奈,理智告诉他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男孩身上很明显出现了严重的问题,现在必须马上解决。但他控制不住生气,是气他太懂事,还是气自己没有早点发现,说不清楚。
       “没有事情比你重要,鸣人。”他看到男孩因为这句话开心地抬头,只好稍微停顿,脸上的表情冷了下去,口吻生硬,“你是战争的英雄。忍界大战中联军死伤惨重,虽然战争胜利了,但各大忍村依旧元气大伤。人们需要精神指引的力量,那就是你。况且,并非所有人都真心渴望和平,那些未加入联军的村子保留着实力,企图在战后坐收渔利。只是碍于你的威慑才没有出手。你能明白吗?”
       卡卡西并不怎么会安慰人,他更倾向于站在火影的角度将利害解释清楚。鸣人眼里闪动的希冀的光因他的话熄灭了,他攥紧了被子,艰难地点头。
       “抱歉。”男孩垂头丧气的模样令他莫名的心悸,他不由放软了语气,柔声道:“让你背负这些。”
       这种行为看起来有点卑鄙。实力越强,身上的担子也就越重,卡卡西深谙这一点。鸣人是那么的可靠,以至于人们经常会忘记他只是个十七岁的孩子,心安理得地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他稚嫩的肩膀承载的已经不只有木叶,还有整个忍界的未来。卡卡西不愿,却也不得不这么做。
       男孩的重要性对于他来说远不止于此,只是那些任性的话,他无法站在现在的立场上说出口。
       “没关系的,老师。”鸣人体贴地放下了这个话题,他好奇地环视四周,好像终于发现自己并不在木叶的家里,“这里是?”
       “这是我的住处。”
       “还真是……卡卡西老师的风格呢。”鸣人笑着说,“和在木叶的家一模一样。”
       卡卡西有些惊讶:“你去过我家?什么时候?”
       男孩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以前想知道卡卡西老师究竟长什么样子,所以半夜偷偷爬窗户看过。因为房间太空荡荡,还以为走错了呢。不过最可气的是卡卡西老师竟然睡觉也要蒙着脸,那次也……”
      他的话戛然而止,呼吸也停住了。卡卡西面对着他扯下一直挡住脸的面罩朝他微笑,翘起的嘴角边上有一颗漂亮的美人痣,使他精致得不像话的脸看起来生动许多。连那双死鱼眼,出现在这样的面容上也丝毫不显得奇怪了。
       安静了许久,鸣人忽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卡卡西老师好好看的说。”
       鸣人的直白反倒让卡卡西不好意思了,他马上又把面罩拉了上去,遮住了微红的耳根。
       “不可以再看了吗?”鸣人失望地问,但还是很开心的样子。卡卡西揉了揉他刚睡醒后蓬乱的金发:“下次,下次还可以看到。现在你该睡觉了。”
       “说起来,我怎么突然就睡着了。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凌晨一点,你大概睡了五个小时。”
       “所以卡卡西老师的工作到现在才结束?”鸣人若有所思地说,卡卡西没想到他最关注的竟然是这一点。仔细想想自己最近似乎每天都要忙到这个时候,想到这儿,后背开始酸痛起来。
       “当火影可真不是个轻松的梦想啊。”他感慨道,将男孩按回进床里,“为了这个梦想好好休息,然后加油吧,鸣人。”
       卡卡西在得到男孩欢快的答应后就去洗漱,流水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异常清晰,但鸣人的存在让冷清的房子多了一点活泼的热度。他在洗漱完毕后倒了杯温水拿在手里,不出所料,男孩还没有睡,靠在床头等他。卡卡西将水杯塞进他的手里,在床边坐下。
        “睡不着了吗?”
        “嗯。”鸣人略带歉意地说,“我还是回去吧,这样会打扰老师休息的。”他说着掀开了被子,不过卡卡西拉住了他。
       “从今天开始你在我这里住。”他用上不容置喙的口吻,实际上说出来的内容却是一时冲动,不得不在后面加了一句补充,“反正你也要学习怎么成为火影,木叶那边也没什么需要你做的。以后就每天留在我身边,看我怎么工作吧。”
      还真是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鸣人了然地点点头,并没有想太多。但越是这样,卡卡西就越觉得自己卑鄙。他看着男孩小口小口喝着水,直到一滴不剩,接过杯子放回厨房。等他回来的时候,鸣人已经躺下了,大半张脸缩进被子里,给他留了一半的床位。
       “上来吧,老师。”
       看看这糟糕的台词。
       卡卡西还是摸黑爬了上去。前线的条件并不好,这张木板说是单人床都显得有些拥挤,鸣人在他躺好以后自然而然地缠住了他,像一只抱着树的考拉。
       “晚安,卡卡西老师。”鸣人打了个哈欠,虽然他从小都没和别人一起住过,但卡卡西老师不一样。抱着他就像抱着加大号的卡卡西玩偶,还是有温度的那种。男人身上熟悉的味道环绕着他,令他无比安心,竟然不知不觉间就睡了过去。
       卡卡西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手脚僵硬。现在轮到他失眠了。倘若不是他看到鸣人从梦中惊醒的模样,他会觉得这是男孩开的一个恶劣玩笑。少年侧着身将重量压在他身上,只占了床的一小部分位置,几乎将全部的空间都留给了他。轻轻浅浅的呼吸撩拨着他的耳朵,让他无法集中注意。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绮念,鸣人现在穿着他的衣服,躺在他的床上,拥抱着他,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他不敢动,生怕一动就吵醒了好不容易安睡的男孩,稍稍偏过头,鸣人睡熟的脸就放大在他眼前。
       就在卡卡西以为他要一夜无眠时,变故骤然发生了。男孩从口中吐出细碎的呻吟,卡卡西轻轻拍着他,让他放松下来。他也的确放松了片刻,但接下来开始剧烈地颤抖,他松开了环抱卡卡西的手,眼睑不安地抖动,紧咬着自己的嘴唇直到破裂流血。更要命的是,男孩的手上燃起不稳定的金色查克拉,直直面向自己的身体。
       “鸣人!”
       卡卡西惊叫着他的名字,翻到他身上死命压制着他的动作。他的力道大到足以伤害男孩,但没办法,他必须在男孩对自己造成更严重的破坏之前阻止他。男孩在他身下挣扎不停,像一条刚出水后缺氧的鱼,床板支撑不住两个人的动作和重量,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两个人的角力持续了半分多钟,鸣人终于在卡卡西坚持不懈的呼唤声中醒了过来。
       “卡……卡西……老师……”
       鸣人迷离的双眼还未聚焦,卡卡西感到抵抗的力量消失,于是他松开了手,不去看男孩的手腕上被他握出的红痕,沉默地坐到一旁喘着粗气。但这沉默明显令不安的男孩误会了什么:“抱歉,老师。”
       卡卡西揉了揉他的头发,用行动告诉他并不是他想的那样。他稍微休息了一下,然后再次面向沮丧的男孩,命令道:“脱衣服。”
      “哈?”鸣人没跟上他的节奏。
      卡卡西用行动解释了他的意思,他一把扯住男孩的衣服,但他的动作被鸣人看穿了,鸣人死死抓着那件短袖的下摆,试图制止他进一步的行动。
       卡卡西叹了口气:“连老师也不能相信吗?”他失望地说,知道男孩很吃这一套。
       果然,鸣人的脸上浮现出犹豫之色,攥着衣服的手一松,被他抓住空档将整件t恤剥了下来。
       男孩的身体就这样袒露在他面前,无遮无拦,毫无保留。借着微弱的月光,卡卡西能清楚地看到那上面查克拉的灼伤,还有一些零星分布的利刃划过的痕迹。
       “到底怎么回事?”他冷着脸,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无波,锐利的视线紧紧盯住想要逃避的男孩。
        鸣人并不喜欢这种暴露的感觉,他拉起被子,遮住了那些伤。
       “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那些梦……会带我回到战场……”他磕磕绊绊地解释,努力想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我会梦到自己倒下……就只剩我自己,所以才想清醒过来……”
       卡卡西呼吸一滞,男孩的话击中了他的心脏,痛感传递到神经的每一个角落。他努力伪装的平静全都白费了,鸣人的话扰乱了他思考的节奏。感性占了上风,他直觉地拥抱住痛苦的男孩,似乎想用自己的身体去驱散围绕在他身边悲伤的氛围。
       鸣人呆住了,卡卡西的行为超过了他的理解能力。隔着薄薄的棉质布料,他能感觉到老师的心脏剧烈地跳动,温暖而有力。他呆了很久,但这个拥抱持续了更久的时间,足够他回抱住他的老师,接受这份温暖。
       “已经够了,鸣人。”
       卡卡西在他耳边轻声说,低而沉稳的声线很好地抚平了他内心的毛躁不安,也牵扯出那些隐藏在不安之下的异样情绪。
       心跳加速。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并不讨厌。
        鸣人早知道卡卡西在了解他的状况后不会轻易放过他,但也没想到他会如此兴师动众。他几乎召集了所有对心理方面有研究的忍者,甚至不惜派人找回战争一结束就远游四方的五代目。
        “可以吗,鸣人?”卡卡西在清晨的时候顶着一双熊猫死鱼眼认真地凝视着他,没戴面罩。那张好看到犯规的脸近在咫尺,美人痣随着他嘴唇的开合微微翘动,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如果只是纲手婆婆知道的话。”
       他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答应了。
       那之后卡卡西给他做了一份简单的早餐,还附送一杯加热过的牛奶,没过期牛奶原来是这种味道,很香,带着一丝回味的甘甜。他们一道前往火影的临时办公室,和一早就上班的守卫打招呼。鸣人在进屋后自然而然地又缩进了沙发里,不同的是这次卡卡西在他面前又搬了张桌子。
       “帮我处理这些文件,把方案意见写在旁边,我晚点会检查。”他说着,伸出两只手指将鸣人呆滞地张开的嘴捏拢在一起。鸣人甩了甩头摆脱了他恶作剧的手,向沙发更里面退去:“为什么要我来做,交给鹿丸……”
       “你不是说要当火影吗?”
       卡卡西打断了他。鸣人被他寥寥几个字堵得无话可说,苦着脸摊开了厚得能砸死他的卷轴。
       “然而从木叶七年开始,用于忍者部队的防御性开支较往年增加了三倍,占当年木叶经常性开支预算的百分之五十六和全部火之国预算的百分之二十五,不仅挤占经济建设投资,还加剧了财政赤字……”
       “这是!”
       鸣人忽然两眼放光,着实出乎卡卡西的意料,他还以为男孩会无聊,或者大叫“看不懂”之类的话:“看出什么了吗?”
       “这是天书吧,好厉害的说!”
      “……这是火影的工作,维护村子财政的正常运转也是火影的工作之一。”果然鸣人就是鸣人,还是这么的无厘头,之前是他想太多了。卡卡西随手拿起一卷卷轴轻轻敲了敲他的头,笑着鼓励道:“加油。”
       “哦!”
       男孩一副干劲十足的样子,卡卡西见状放心了些,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此时忍者们已经陆陆续续开始工作,不时有人进进出出,他无暇分心,专注地处理着眼下的工作。清晨的光在蓬布的阻隔下照射进来,光线明亮而不刺眼,一切都恰到好处,刚刚好的自然柔和。
       金色的查克拉,他并不熟悉,但能感受到其中喷涌的旺盛生命力。他能看得更远,听得更细,闻到更多从前闻不到的气味。最近的是比大叔,还有牛鬼大叔,那之外有新鲜潮湿的水汽,水珠溅在翠绿的青草上,芳香宜人。再之后,伊鲁卡老师什么时候过来的?气息还是那么温和包容,是他最初的羁绊。然后是什么?是谁倒下了?铁锈的味道,那是……血?查克拉,各种各样的查克拉,有的仍在燃烧,有的已经消散了?到底,发生了什么……要赶紧过去才行。
       鸣人忽然跳了起来,外泄的查克拉在他的身上不稳定地燃烧着。卡卡西一惊,以最快的速度踩着桌子跃他身边,从背后压制住他的动作,办公室里的纸张伴着他们战斗像雪花一样飞了满天。卡卡西用手臂钳住男孩的肩膀,大喊着他的名字。他能闻到皮肉和布料烧焦的味道,疼痛从暴露的皮肤蔓延到大脑。但眼下顾不了那么多,鸣人挣扎的力度完全出自本能,就算他拼尽全力也只能勉强阻止那庞大查克拉进入暴走状态,只能咬着牙,苦苦坚持一直到男孩清醒过来。
       “六代目……”奈良鹿丸恰巧在这时掀开门帘进来,在看到这一幕时愣在了当场。
       或许是这一声“六代目”起了作用,鸣人紊乱的查克拉骤然消失,他像脱了力一样软倒在卡卡西身上,失去焦距的双目不知道在看向什么地方。卡卡西用火影袍裹住了他,这才向鹿丸厉声喝道:“出去。”
       “什么?”鹿丸还没搞清楚状况,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严厉的卡卡西,于是不由自主地退了出去。
       屋里变得安静时,鹿丸没有犹豫,然而当他再次进入如狂风过境后的办公室时,里面的两个人却都消失了。
       不对劲。

       “卡卡西老师。”鸣人跪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握着他的手,痛苦和愧疚溢于言表,几乎将他淹没了。
       “没事的,鸣人。”卡卡西还是笑眯眯的,好像手掌和手臂的灼伤完全与他无关。查克拉在他的皮肤表面造成不可磨灭的痕迹,但这和男孩心理上的问题相比着实算不了什么。他抽回受伤的手轻轻揉了揉男孩柔软的发顶,好像真的不会痛一样。鸣人为他的动作抬头,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泪流满面了。
       “老师真的没事。”
       卡卡西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沮丧的男孩,于是将跪在地上的他抱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坐好,就像很久以前白牙曾对他做过的那样。
       “我伤害到了老师……”男孩趴在他的颈窝抽噎着,流露出符合他年纪的孩子气,金发刺在卡卡西的下巴,痒痒的。
       “鸣人。”卡卡西叹了口气,扳过鸣人埋起的脸,温柔地拭去他脸上的泪,带着薄茧的指腹擦过滑嫩的皮肤,鸣人在这一过程中被那一瞬间的异样感吸引了,他愣了愣,脸颊追逐着卡卡西修长的手,但对方很快移开了,只是注视他泪水洗过的清澈的眼睛。
       “你不相信老师了吗?”他失望地说,甚至做出一副受伤的表情。
       鸣人顿时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地想解释:“没有,我,我最相信老师的说,不然也不会……”他忽然脸红了,又扑回到卡卡西的肩膀上不去看他的脸。
       “不然也不会什么?”卡卡西微笑着追问道,他本来没想说这个,但意外的听到了不得了的话。
       “不然也不会第一个就找卡卡西老师了的说。”鸣人在心里哀嚎着卡卡西老师太坏了,明明知道还要问之类的,他等了一会,本来以为卡卡西会嘲笑他,谁知道男人根本没有反应。他悄悄抬起头,隔着蒙蒙泪水去看,忽然发现卡卡西竟然脸红了,虽然有面罩挡着,但还是能看到通红的耳朵尖。
       “哈,卡卡西老师为什么脸红了的说?”鸣人感觉自己扳回一局,破涕为笑,开心地挪揶他,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现在已经很少说的口癖又冒出来了。
       “咳。”卡卡西故作严肃地咳了一声,两只手嘟起男孩柔软的脸颊,鸣人轻微的挣扎,脸被他的动作挤成一团。“总之,你既然相信老师,就应该知道老师我有能力阻止你,对吧?”
       “苦素(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不要小看火影啊,你这个臭小鬼。”
       “唔才卜系鳅虾鬼……泥刀底要涅刀素么习后哦(我才不是臭小鬼……你到底要捏到什么时候啊)!”
       卡卡西在鸣人不知所云的抗议下终于放了手,男孩揉着脸蛋气鼓鼓地看着他,像一只膨胀的河豚。
       “总之,老师有能力阻止你,更有能力保护自己。”卡卡西举起手,认真地说,“刚才只是我没有心理准备,现在我已经知道了,这种情况不会再发生的。”
       “相信我,好吗?”
       两个人回来的时候,那个木叶的天才少年就坐在之前鸣人霸占的沙发里。散落一地的文件已经被收拾整齐,重新堆放在两人的桌子上。
       “看样子问题解决了。”
       鹿丸站了起来,鸣人惊慌失措的表情和卡卡西一瞬即逝的闪躲目光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六代目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他试探着问,卡卡西却先向鸣人看过去,在鸣人微微点头后才回答道:“晚点再说这个。你来找我应该有事情吧。”
       “嘛,是有很麻烦的事。前线报告说,丢失了几具血继界限忍者的尸体。其中火之国一,雷之国一,土之国二,水之国二。”
       “没有砂隐村的吗?”卡卡西回到办公桌后坐下,鸣人也站到鹿丸旁边认真听他的报告。
      “尚未出现。也不排除是各国忍者收拾本国忍者尸体的时候误收了去,目前已经派出使者联系各国校对。事关重大,我认为还是报告给火影知道才好。”
       “你的判断是正确的。”卡卡西面露忧色,“我怀疑有人已经按耐不住了。”
       “我爱罗不会做这种事的。”鸣人抢白道。
       “当然,不会是他。”卡卡西微笑着安抚他,“五大国在这一战之后团结一心,短时间还不会自起纷扰。恐怕是别有用心的人想要嫁祸给风之国。”
       “所以,我想请火影大人增派人手,追寻尸体的下落。话是这么说,现在前线的战场清理、战后重建、伤者救护、公关处理等已经应接不暇,可以调用的人选……”他朝鸣人的方向看过去,鸣人正要拍着胸脯拦下这个任务,却听到卡卡西无情拒绝的声音。
       “不行。”
       鸣人的精神状态无法执行外派任务,这点他最清楚不过。但男孩自己显然不这么认为,他刚想辩驳,马上被鹿丸打断:“我想也是。”他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
       男孩微弱的抗议被两个人联手镇压,卡卡西思索片刻,说道:“叫雏田过来,日向家还有日足坐镇,我相信雏田的家主课应该可以耽误几天。”
       “只派她一个人?”
       “现在是非常时期。”
       “太危险了。”鹿丸不赞同地说,“就算凑不齐三人班,至少也要组成二人小队。如果真的是敌人的阴谋,就等于是我们将她推进了火坑里。”
       “她是独当一面的忍者,也是日向家未来的家主。”
       “那也改变不了她要执行的任务的危险性。”
       鹿丸坚持道,卡卡西眉头紧促,手指交叠成宝塔状:“那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砂隐村送来的密函,说是会协助调查。”鹿丸拿出怀里的信递给他。卡卡西拆开后仔细阅读,责备道:“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因为是密函,上面说只呈予你我。”
       卡卡西惊讶地抬头,这才注意到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只是他那温暖的查克拉还一直萦绕在他左右,以至于他一时竟没有发觉。
       查克拉还可以被轻易感知到,男孩并没有走远,就是不知道现在躲在什么地方。
       “砂之国愿意派手鞠小姐过来,真是再好不过。”他合上信笺,准备撰写回执,这时又有人进来。
       “小樱,你怎么来了?”他向鹿丸看过去,结果不出所料:“我猜可能会需要医疗忍者,所以提前掐好了时间找小樱过来。”这位天才忍者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那还真是麻烦你了。”
       “确实很麻烦。”
       “所以,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啊啊,这个……”
       比起鹿丸,更要有麻烦的果然还是他自己啊。

       鸣人的确没有走远,仗着充盈的查克拉将自己悬在了卡卡西的帐篷上。他毫不怀疑只要查克拉微一混乱,自己马上就会摔下去,正正好好砸在老师的头顶。
       控制查克拉,像是当时跟自来也师傅一起修行时做的那样。
       他的眼睛一会变成金色的,一会又变回蓝色,身上的查克拉颜色也在两者之间切换。他时而听到大地脉动的声音,自然的力量在他的体内涌流,那时他会感到舒适放松,像漂浮在天地间的一颗尘埃,随风而动,随遇而安。但当更多的尘埃聚集在一起时,渐渐化身成巨大的猛兽的形态,那之后,不断涌现人类的切切私语搅乱了自然的韵律。他嘶吼着,几千年的不甘与寂寞吞噬了他,化作一声震天动地的长久悲鸣,久久不能停歇。
       鸣人睁开眼睛,眼前是战争破坏过的大地。但辛勤的人们正有条不紊地在废墟上建设,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像是焚烧过的野草,在春风中摇曳新绿。
       刚才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
       他的查克拉平稳地流淌在身体里,他还悬在卡卡西的正上方,没有压塌火影的帐篷,也没有砸在老师的头上。
       人醒着也会做梦吗?
       直觉告诉鸣人,自己应该把这些梦的内容告诉卡卡西老师。隐瞒事实对恢复并无好处,但他感到很难开口。梦里的怨愤、绝望还有积蓄千年的孤独并非他的感情,却令他感同身受,好像那是他背光的另一面。
       这段时间里,心里偶尔冒出的彻骨恨意和叫嚣着毁灭一切的冲动令他不得不多加防备,但也并非毫无办法。像这样的负面并不会和他关于战争的梦境叠加出现,或者更直接地说,不会在他睡着的时候出现。更有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发现自己在专注地精细控制查克拉的时候,可以更直观地感受到那股负面情绪,甚至进入其中。
       需要再多做一些实验和调查。现在的问题是,究竟要不要告诉卡卡西老师呢?
       鸣人犹豫了半天,刚才卡卡西和鹿丸的对话其实并没有逃过他的耳朵,小樱为卡卡西治疗包扎伤口的全过程他也都听到了。老师还是很忙,战争后不断出现新的问题,和平远未真正到来,大事小情都需要男人亲力亲为,现在又加上了一个麻烦的自己。男人的黑眼圈比他这个睡不着觉的人还要重,偶尔在没人的时候也能听到他因为久坐腰痛而小声的呻吟,还能听到骨骼僵硬咔咔作响的声音。
       还是先不麻烦老师了,等大概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再告诉他。鸣人打定主意,剩下的时间里就是听着卡卡西办公的声音发呆,看着太阳一点一点向西倾斜,一直到月上枝头。
       卡卡西一天的工作终于结束了,他尝试着叫了一声男孩的名字,鸣人就在一阵烟雾中突然现身。
       “卡卡西老师!”
       “怎么突然走了?”
       “想起来有点事情。”
       鸣人站在桌子前面对他露出一口小白牙,试图蒙混过关。卡卡西绕过桌子,利用身高的优势,撑着桌子将他圈在中间。
       “我不记得有给你指派过任务。”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想要逃避的男孩,不给他一丝躲闪的机会。
       “那是因为……”鸣人语塞,没想到卡卡西会追究这件事,根本没提前想好借口。
       “想不出借口了吗?”
       这点心思也被看穿了。
       鸣人能感到卡卡西已经在生气的边缘,但还是固执地闭上眼睛,不想说就是不想说,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管卡卡西怎么对他他都不会说出来。
        他做好了被教训的准备,结果,只听到一声疲倦的叹息,而后便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我会担心的。”卡卡西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月光一样飘渺,隐藏在下面的不安与脆弱攥住鸣人的心脏。
       真的……好抱歉。
       他不由自主地紧紧回抱住他的老师,但并非出于愧疚。
       这陌生情绪究竟是什么?

       那之后的几天里,鸣人照旧晚上在卡卡西家住,白天卡坐在卡卡西办公室的沙发里看卡卡西布置给他的文件。他还是会做梦,每当他要伤害自己或者想跑出去的时候都会被男人制止唤醒。卡卡西也遵守了他的诺言,再也没有因为自己受什么伤,这让鸣人心里放松了不少。在卡卡西的建议下,他开始将这些梦记录下来,一是观察梦里的进程,二是到时可以拿给纲手看,可能会对他的治疗有所帮助。
       我听到了有人在尖叫,还有倒塌的建筑物砸在地上的巨大响声,和水浇在火上冒出的滋滋声。我的同伴,一开始,他们的查克拉都在旺盛地燃烧着,我知道那是他们在战斗,为了保护我。查克拉弱一分,他们就危险一分。我拼了命地奔跑,想快点赶到他们身边。这条路就像没有尽头,吸收氧气渐渐变得越来越困难,胸口火辣辣的像是要爆炸了一样,但我不敢停下。卡卡西老师在这时叫醒了喘不过气的我,他很担心地看着我,可我却只顾着看他没戴面罩的好看的脸……
       鸣人趴在桌子上一笔一划认真地写着,不确定自己这样是不是在逃避学习,好像回到了以前在忍者学校的时候。他写到这,忽然觉得脸上有点热,又用笔把这句划掉了。这样还不太够,他又在上面补了一道又一道,一直涂黑到完全看不见下面的文字,才放心下来。
       “怎么了吗,鸣人?”
       卡卡西见状隔着桌子微笑着问,阳光冲淡了那张戴着面罩的脸的神秘感,鸣人感觉脸上更燥热了,喉咙也干干的,他又想起卡卡西老师的脸放大在他面前的样子。
       “没,没事。”鸣人心虚地捂住日记,从堆起的文件的缝隙间看向他的老师。
       “真的吗?”卡卡西担忧地问。
       “真的真的的说。”鸣人慌慌张张地说,卡卡西正要追问,好在这时有人及时出现帮他解了围。
       “六代目……哦,鸣人也在啊。”小樱进来以后笑着朝两个人打招呼,解释了自己的来意,“今天是难得的周末,大家想一起放松一下。凯老师建议说一起去野外露营,卡卡西老师和鸣人也一起来吧。”
       “好像很有趣的说。”鸣人开心地站起来,只要能让他远离桌上这堆纸,干什么他都愿意。更何况这还是战争结束以后大家第一次聚在一起,令他颇为期待。
       “卡卡西老师呢?”小樱见鸣人同意了,转向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
       卡卡西正欲拒绝,但架不住鸣人因为期待而变得闪闪发光的眼睛:“我也会去的。”他还是答应了下来。
       “太好了。”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地说,模样倒是有几分像他们刚从忍者学校毕业的时候。
       “那么,鸣人先去跟我买食材和其他东西。卡卡西老师就不用操心其他的了,怎么样?”
       鸣人在卡卡西点头后开开心心地跟女孩一起离开了。办公室里很快又安静下来。卡卡西工作之余略微失神地看着鸣人刚刚呆过的地方,忽然觉得有点不习惯。
       这段时间男孩几乎二十四小时都陪在他身边,这样短暂的分离竟然都让他适应不良。
       看来自己这些年真的改变了很多。
       他看着办公桌上的照片,在第七班合影后面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放着一张他和长大了的男孩一起拍的合照,照片里他将手臂搭在男孩的肩膀上,男孩搂着他的腰,对镜头露出灿烂开怀的大笑。他们看起来真的很亲密,亲密到超越了师生的关系。
       但那只是看起来而已,仅此而已。
       卡卡西在工作一结束后就立刻前往他们说好的地点,他不太放心鸣人一个人在外面。不过这场露营的盛大程度着实令他吃了一惊,他本以为只是鸣人同期的孩子们加上几个熟识的大人组成的小聚会,没想到几乎在这个山坡上看到了半个木叶的忍者。
       “六代目!”
       大家看到他的时候都开心地跟他打招呼,几个喝醉了的年轻忍者甚至还热情地想拉着他到自己的营地里,卡卡西正苦恼怎么脱身,却见鸣人举着一瓶开了封的烧酒风风火火地向自己冲过来,撞散了围着他的人群。
       “卡卡西老师!嗝——”
      男孩扑到他身上大喊着他的名字,还抬头朝他打了一个满是酒气的饱嗝。
      “怎么喝了这么多?”卡卡西将人抱在怀里,捏了捏他熏红的脸,有些不太高兴。
       “小李……嗝……给的,很好喝的说。”鸣人朝他傻笑,纯真无辜的表情令他说不出责备的话。卡卡西一只手撑住他的身体,让他能好好呆在自己的怀里不会东摇西晃,另一只手接过他手里的酒。
       “你不能再喝了。吃东西了吗?”
       鸣人还努力地朝酒瓶伸着罪恶的小手,被卡卡西无情地拍开了。他委屈地揉着被打红的手背,压在卡卡西的身上小声说:“被……被丁次抢走了好多肉,但是……嗝……吃了很多拉面。我还想喝……”
       他孜孜不倦地朝酒瓶努力着,卡卡西见状,干脆将他不安分的手握在自己手里:“野营哪来的拉面。”他无奈地说。
       “一,一乐大叔特意过来做的。超开心的说!”鸣人本来趴在他耳边说话小小声的,到这句忽然中气十足地大吼出来,震得卡卡西耳膜生疼。不少周围的人也因为这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吼朝他们看过来,令他头痛不已。
       “你的营地在哪呢,带我过去。”
       他将男孩背在背上,在引发更多骚乱之前顺着男孩手指的方向迅速奔去。但越走越觉得不对劲,他走了好久,已经脱离了大部队的范围,但男孩还是一个劲地指着前面,让他向更高的地方走去。
       “鸣人。”
       卡卡西在一个河边将他放在地上,扶着他面对面站好,认真地注视着他:“你老实跟我说,这真的是营地的方向吗?”
       鸣人在他严肃的语气下明显瑟缩了一下,他还没学会向自己的老师说谎,只是借着酒劲一个劲往他身上蹭。
       卡卡西叹了口气,实在拿这样的鸣人没辙:“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做这么孩子气的事情?”他揉了揉男孩的头发,又掐着他的下巴使他无法避开视线,放缓了语气问道。
        鸣人呆呆地看着他,也没有什么反抗的意识,喝了酒的脸红扑扑的,眼睛也无法聚焦,似乎还不能理解他话里的含义。
       “鸣人?”他又温和地叫了一声。
       “我想……和老师单独呆一会。”
       男孩愣了很久,才扭扭捏捏地说出这句令卡卡西意想不到的话。
       “……”
       卡卡西松开了他,将头别到一边。
       “你喝醉了,鸣人。”
       他本来可以有更好的选择,用更委婉的措辞,但此时此刻他想不出来。没有人能理解卡卡西在听到鸣人说这句话时内心的悸动与慌乱,逃避成了他的本能反应。
       逃避,不能解决问题,但勉勉强强可以拖延时间。
       “喝醉了吗……”
       男孩听罢,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手掌与脸颊接触发出清脆的响声:“说得也是呢,今晚喝得太多了。”他说着,脸上还是红红的,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卡卡西老师忙到现在,肯定还没吃东西的说。快点回去吧!”
       他还是那么元气十足,看样子酒也稍微醒了一点,似乎并没有受到卡卡西的影响。卡卡西应该松一口气的,心里的不舒服却很明显占了上风。明明是他自己没有回应男孩的期待,可最后不高兴的也还是他。
       “回去吧。”
       他说着,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不知怎的就变得有些尴尬。
       他们一前一后地回到营地里。各色的帐篷像是一朵朵小花开在夜幕下。时间虽然已经不早了,但大家都很兴奋。小李喝醉之后接连用醉拳掀倒了几十棵树,剩下的几个人也都各施绝技,将树木劈成了木柴,在营地的正中央搭起一个巨大的篝火堆,再用火遁点燃,冲天的火光照亮了了周围一大片区域。
       丁次将烤盘上的肉一股脑全塞进嘴里,又灌了一大口酒,一边吃一边喝,还一边发出“嘿嘿”的傻笑,牙试图从他手里抢下幸存的烤熟的肉,但总是失败,而后抱着头发出不甘痛苦的嚎叫,赤丸负责帮他和声;小李醉得七上八下,嚷嚷着要去山里继续挥洒青春的热血,凯在旁边感动得泪流满面,天天在背后死死拉着他们俩,生怕一松手两个人就飞奔出去消失在荒山野岭里了;佐井搂着井野的腰,两个人在战后迅速确定了关系,现在正腻腻歪歪地围着篝火转圈圈跳舞;大和追着伊鲁卡,非要给他讲鬼故事,还拿着他不离身的手电筒从下照着自己的脸,吓得伊鲁卡一边跑一边不停发出尖叫。鸣人扫了一眼,没在里面找到小樱的身影,不知道女孩又跑到哪里去了。
       至于志乃,今天也是一如既往地被无视。
       大家都喝了不少,只有鹿丸还算清醒,见他们两个过来,笑着上前打招呼:“六代目,鸣人。来这边,给你们留了烤肉的。”
       “谢啦,鹿丸。”
       鸣人拉着卡卡西蹦蹦跳跳地过去,将还想要逃走的卡卡西按在座位上。鹿丸借势塞了一壶酒在他手里,大有不喝就不放他走的架势。
       罢了,今天大家都那么开心,何必扫兴。
       卡卡西想着,接过了鸣人递来的酒杯。他也的确需要放松一下,长时间的繁忙工作害他连《亲热天堂》都没时间打开,更别提其他舒缓压力的活动了。
       “不知道卡卡西老师酒量怎么样。”鸣人笑着说,又取了一个酒杯坐在他旁边。看样子男孩的酒醒了之后又变得有一战之力了。卡卡西本来还想制止他,但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还是更喜欢男孩刚才喝醉酒的可爱模样,想要再看一次,算是他的私心,就今晚,稍稍放纵一点也没关系吧?
       “嘛,反正比鸣人你的酒量要好。”
       他笑着说,为男孩斟了满满一杯酒。鹿丸在刚才就已经偷偷溜走了,现在这个角落里只剩他们俩,也没人关注这边。
       “哈?我才不会输给卡卡西老师呢。”鸣人不服气地说,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卡卡西跟着他的动作也干了,又重新给两个人满上。
       “你刚从忍者学校毕业到我手里,好像还是昨天的事情。”卡卡西怀念地说,火光柔和了男孩长大以后棱角分明的脸,有那么几分柔软的幼童线条。
       “那时候被卡卡西老师整得好惨的说,老师实在太坏了。”鸣人回忆着,忍不住笑出了声,“而且明明是三个人,但每次倒霉的都是我。被吊在树上、被绑在柱子上饿肚子,还被千年杀……”他说到这,身体抖了一下,当时的痛还清晰可辨:“说起来我一直都很好奇,木叶秘传体术奥义·千年杀真的是一种忍术吗,还是只是卡卡西老师开的玩笑?”
       “这是……我父亲白牙发明的忍术。”
       卡卡西微笑着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已经很久没有和人提起过父亲,这个名字从口中说出来竟有几分陌生。
       “原来如此。白牙伯伯应该是个很有趣的人呢。”
       “是呢,印象里父亲很爱笑。有时候我也会奇怪,那么有趣的父亲是怎么生出像我这么无趣的人的。”
        一瓶酒很快见了底,卡卡西斜斜睨着堆在桌旁的酒,随手取了度数最高的那瓶开封,倒满了两人的杯子。
         “卡卡西老师并不无趣,不,应该说,给人的感觉是很懂生活吧?”鸣人连着喝了两杯,又给卡卡西倒满。卡卡西放松地半倚在榻上,喝空了杯里的酒,拿着酒杯在手里把玩。
       “只是天天工作和看《亲热天堂》而已,哪有什么‘懂生活’。”他自嘲地说。活了三十余载,大半的时间都在愧疚和孤独中度过,若不是带土,恐怕现在还在怨愤中荒诞度日,这样的同伴也被他害死了,连他最后的遗愿也没能完成。
       而且即使带土在某些方面改变了他,他这个人总归是无趣的,生活上更是枯燥至极。
       他又倒了一杯酒,泼洒在大地上,算是敬自己逝去的友人和父亲。
       鸣人学着他的动作也泼了酒,将空了的酒杯丢给他,越过烤肉架子,卧在他旁边,伏在他背上,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搂住他的腰。兴许是真的醉了,卡卡西并没有拒绝男孩亲昵的举动。
       “我不是说这些啦……”男孩不满他自暴自弃的样子,毛茸茸的脑袋凑过来,带着酒气的呼吸喷洒在他耳边,“虽然老师嘴很坏、经常逼我吃蔬菜、还总是捉弄我、以前还会偏心佐助、不给我看脸、小气抠门,一听到请客就会逃跑、家里什么都没有、床板也硬梆梆的……”他在背后一条一条罗列着卡卡西的罪状,说到激动还生气地拍打着卡卡西的胸膛,喝醉了的手毫无力气。卡卡西干脆躺平了让男孩压在他身上,抓住他在自己胸上乱摸的手,听着他絮絮叨叨停不下来的控诉,嘴巴一开一和,让人不禁想用什么堵住。于是他别着手又倒了一杯酒,将酒杯递到喋喋不休的男孩嘴边。
       “喝下去。”
       他命令道,指腹摩挲着鸣人沾着酒液的嘴唇。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鸣人就着他的手饮尽辛辣的酒液,在这个过程中舌尖轻轻触碰男人的手指,酒精的热度直冲大脑。
       “但是啊……”他停下了抱怨,努力向上蹭着,一直来到他耳边才停下,“我啊,最喜欢卡卡西老师了。呼——”
       他说完,朝卡卡西敏感的耳朵吹了一大口气。
       “鸣人!”卡卡西生气地喊他的名字,自耳朵传来的电流一直流遍全身。恶作剧的男孩抬头看他发火的表情,嘿嘿的傻笑停不下来。卡卡西费力地举起手,在他的额头上绵软地弹了一下,对厚脸皮的男孩造不成任何影响。他瘫倒在榻上,耳边一直回荡着那句话,那样温热的气息。
       我啊,最喜欢卡卡西老师了。
       我最喜欢卡卡西老师了。
       我最喜欢卡卡西。
       我喜欢你,卡卡西。
       他闭上眼,忽然感到一个温暖柔软的物体隔着面罩压在自己的嘴唇上。
       是做梦吧?
       啊啊,肯定是做梦。
       他不肯睁眼,也不愿意动,就这么心安理得地躺在那里,到天荒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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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鹿丸:我看到了什么?这是什么?为什么他们两个只是喝着喝着酒就抱在一起了?鸣人你的手在往哪伸?六代目为什么你要把手放在鸣人屁股上?鸣人你喝个酒为什么还要六代目喂你,自己的手不需要可以捐给需要的人啊喂!等等,你们怎么越靠越近了?啊,辣眼睛!
      啊,如果我是笨蛋多好,要是像鸣人那样的笨蛋,不,并不是我想变成鸣人,被六代目抱在怀里亲亲我我什么的,想想都恶心。
       所以说,到底为什么我不睡觉要在这里看这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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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是木叶?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查克拉,那个熟悉的查克拉,怎么不在了,不见了,真的不见了?在哪里,不会的,绝对不会不在的,一定、一定是躲在哪里,我才没有发现。可是,那个男人会躲起来吗?那一定是我的感觉出错了,对,错的是我,是我才对。冷静一点,只要打倒敌人,解决了敌人就可以去找他了,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卡卡西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记忆停留在一片漆黑之中,睁开眼看到的却是深蓝色的棚顶。熟悉的气息还残留在身畔,他费力地坐起来,发现男孩就站在帐篷口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鸣人?”
       他叫着男孩的名字,男孩呆了几秒才转过头来,眼睛没有焦距地凝视着虚空。他暗道不妙,正准备一跃而起,酒精在这时发挥了强大的影响力,宿醉的后果就是像现在这样无法保持身体的平衡,脚下不稳向后倒去,要看就要摔在地上。
       鸣人一歪头,这个画面在他眼里就像慢镜头,男人正在慢慢向后摔倒,他有充足的时间去接住他,用媲美黄色闪光的速度。
       卡卡西在男孩的怀里捂住头,感觉心脏砰砰直跳,不确定男孩是否已经恢复了神志。他伸出手在男孩眼前晃了晃,手腕却被紧紧抓住。男孩僵硬地低头,似乎在研究他的脸,又像是在发呆,探究的视线直白坦诚,没有丝毫遮掩。
      他尝试着想收回自己的手,男孩却攥得更死了,像是一个不愿意放下自己玩具的小孩,哪怕破坏掉也不愿意让别人抢走。
      看来挣扎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卡卡西停止了这一举动,鸣人果然也放松了抓着他的力道。只是像一只未开化的小动物一样好奇地观察他。卡卡西能感到男孩僵硬的身体在渐渐放松,于是将声音放得很轻很柔软,又轻轻叫了他一声。
       那呼唤像羽毛一样搔到男孩心里。男孩慢慢的,慢慢的露出一个笑容。
       “昨天的比酒,看来还是我赢了,卡卡西老师。”
       “强大的新陈代谢能力。真让人羡慕啊。”卡卡西松了一口气,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不过说起来,我们是怎么跑到这个帐篷里的,卡卡西老师把我抱过来的?”
       “不,我还以为是鸣人你把我搬到这的。毕竟我当时已经失去意识了。”
       “果然,不应该喝那么多酒啊。”
       “很高兴你年纪轻轻就能认识到这一点。”
       在这一系列无聊的对话中,鸣人帮他扶稳站好,他感激地朝男孩笑笑,头还是很痛,不过勉勉强强可以控制走路不会跌倒。
        “出去吧。”
       他笑着说,在鸣人看不到的地方揉了揉自己红肿的手腕。
       如果卡卡西知道是这种情况,他一定会拖着鸣人在帐篷里呆个天荒地老,而不是冒冒失失地就从安全区里走出来。
       他们亲密的朋友和伙伴们自动自觉地在帐篷门口围成了一个半圆,眼巴巴地等着他们出来。丁次甚至又架起了烤肉架,其他几个人也各自找了点事情做,营区的垃圾已经被打包收拾好,帐篷也都收拾整齐,就差他们俩。
       “大家,早上好啊!”
       鸣人元气满满地和他们打招呼。
       “太肮脏了。”
       井野说的话让他一愣,还没等他回应,小樱就补了一句:“早知道你们有问题,没想到卡卡西老师竟然有这种嗜好。”
       卡卡西像他一样瞪大了眼睛。
       “什么?”他茫然地问。
       “书上写着:偶尔尝试下心跳的话就会萌发恋爱吧。”佐井举着《亲热攻略》念道,声音一顿,“不过,男人就……”
       “喂,真的假的啊。”牙一脸震惊,下意识地看向旁边奈良家的天才求证。
       “嘛,差不多就是你看到的样子。”鹿丸懒懒散散的,好像这是个什么理所应当的事情。
       “等等,不是那个意思……”
       “凯老师说过,这也是青春的一页!”李热血沸腾的样子,天天则瘪着嘴在旁边补刀:“你们果然是那种吧。”
       “哎?”鸣人还在处理它们话中的信息。
       “哎哎哎??!!”鸣人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不是你们想的那个样子……”卡卡西无奈地弯起眼睛,笑着解释。他稍微低下头,忽然就看到男孩爆红的脸:“鸣人,你也来跟大家说明一下吧。”
       “饶,饶了我吧。”
       他听到老师的话,老师的手落在他的肩膀,大家都在看着他们,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他脸上烧得更厉害了,心脏砰砰乱跳,好想要跳出了嗓子眼。他大吼出上面那句话,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飞快地窜了出去,一眨眼就消失在视线里。
       落荒而逃。
       卡卡西的手还悬在半空,鸣人肩膀的高度上。他尴尬地挠了挠头,对着众人毫无威严地训斥了一番,收获不满不屑的声音若干。
       卡卡西回到办公室时已经是中午。毒辣的太阳炙烤着他的头顶,被篷布稍稍削减威力,但还是在室内留下不容忽视的热度。
       他一掀门帘,正看到五代目纲手坐在沙发上。
       “纲手大人,静音小姐。抱歉我来迟了。”
       他一进门,立刻被室内严肃的氛围影响,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静音朝他摇了摇头,示意情况不妙。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他正襟危坐,问道。
       纲手“啪”的一声合上了手里的本子,卡卡西这才注意到那是鸣人的日记本。
      “他这样有多久了。”那个豪爽干练的女人省去了多余的客套,直接切了正题。她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卡卡西会这么急着派人找她回来,问题已经很严重了。
       “大概二十几天了,鸣人是在出现这种情况的半个月之后找到了我。这件事作为木叶的最高机密只有我们四人知道。但我以‘忍者战后心灵重塑’为名义,召集了一些有相关方面经验的忍者进行研究,这是他们给出的方案,我认为还是先由纲手大人过目再决定是否实施比较好。”他从抽屉里取出了先前忍者们讨论撰写的报告递给她。纲手随意翻看了一下,眉头越皱越紧,才看了两页,就不耐烦地将文件重重拍在桌子上。
       “哼。应付、形式主义。”她怒道。静音在一旁小声地劝她消气。
       “不能怪他们。”卡卡西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他的头痛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都没有缓解,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我这几天把木叶的藏书几乎都翻遍了,包括禁书区的部分。能用的情报太少了。”
        对于一个时时刻刻面对生命威胁的忍者来说,心理上出现问题总是不太会受到重视。
       “我现在能办到的也只有为他开一些舒缓安神的药物。精神方面山中一族一向比较在行,可惜亥一……”纲手顿了顿,没能完成这句话,“他的女儿井野,在战场上也有出色的表现。让她配合你手下的暗部,进入鸣人的大脑进行精神调查、疏导和控制,是现在最应该做的。”
       “调查?控制?”卡卡西面色古怪。
      “依现在的情况看,精神干预不可避免。”
      “鸣人还没有做好让别人知道的准备,我也不想……”
       “你太惯着他了,卡卡西。”纲手厉声打断了他,“鸣人已经成长为一名强大出色的忍者,他能分清轻重缓急。”
       “他不是犯人。他是木叶的英雄,更是我的学生。我绝不允许。”卡卡西猛地站起来,撞翻了身后的椅子。
       杀意。
       静音向右前跨一大步,苦无已横在胸前,挡在纲手面前警惕地盯着他的举动。金属反射的冷光刺痛他的眼睛,令他骤然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大脑一阵晕眩,几乎要站不稳。
       “退下,静音。”纲手平静地命令道,紧蹙的眉头在她额头上形成深深的川字沟。
       “卡卡西,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吧。”她不带任何感情地说,“他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保护。但是,光是保护,是没有办法打败敌人的……”
       “不要再说了,纲手大人。”卡卡西忽然觉得失去了力气。
       他早就想到了,只是一直在逃避。
       “他的精神状态并不稳定,在这样下去,他迟早会为了打败敌人而变得极具攻击性。他会失去理智,不管是无辜的人,还是他的伙伴,全都逃不过。”
       “不要再说了!”
       他闭上眼,男孩的笑脸混合着流泪的模样在眼前挥之不去。
       “他被滞留在了战场上,唯一的救赎就是无休无止的战斗,至死方休。”
       “求您……不要再说了……”他哀求道,忽然感到冰冷的液体打湿了面罩。
       “到时,你能对他负起责任吗?”
        纲手的声音冷静到冷酷的地步。
        “负起责任”,这简单的四个字下面隐藏的意思卡卡西甚至想都不敢想。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怎么把纲手送出门去,又是怎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处理剩下的事务。
       手腕上传来的阵阵撕裂般的疼痛不断提醒着他刚刚发生的一切,逼迫着他去面对、去正视、去解决。他不知道究竟怎样才是对的,那对的答案是否又无愧于心。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绝对不会放手。
       就算是最坏的结局,他也会陪男孩一起下地狱。
       鸣人坐在河边看着自己的倒影,那是昨天他喝醉了骗卡卡西背着他到过的地方,他们在这里停下,而后一起回到营地。虽然也有一点点不愉快,但那仍像一场虚无缥缈的美梦一样令他沉醉不已。
       而现在,是梦该醒过来的时间了。
       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交织在在他的身体里出现,一会是万物生长流动的能量,一会是陌生、熟悉而强大的破坏力。他看着自己橘红色的仙人面纹,和身上不时跳跃出的金色火焰,思绪却飘到了更远的地方,一直飘到卡卡西的身边。
       刚才纲手婆婆和卡卡西老师的对话,他断断续续地听,还是将大概的意思听得一清二楚。
       他不是故意偷听的,只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查克拉而已,就像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梦和梦里的行为一样。
       会变成威胁吗,敌人吗,还是怪物呢?
       到时,卡卡西老师会将苦无的尖端对准我吗?
       他感到恐惧,感到一股从内心深处传来的凛冽寒意涌上大脑,倒映在水面上的影子不住地抖着,好像有人往平静的水面上投下一颗石子。但他不愿意停下,强迫自己继续想下去。
       如果令老师为难的话。
       “对不起,鸣人。”
       如果令老师为难的话。
       男人将他紧紧拥抱在怀中,流出的泪打湿了他的肩膀。
       如果令老师为难的话。
       男人手中紧握的苦无深深插进自己他的身体,贯穿了腹部,从后背透出。蜿蜒的鲜血染红了他们的衣服、裤子,也溅在男人那张好看的脸上。他应该感到冷的,但男人的体温令他觉得无比温暖。
       如果可以不令老师为难的话,就算是死,他也可以坦然接受。
       他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无比放松。
       打定了主意以后,死就没那么可怕了,更何况如果是死在卡卡西老师的手里。
       一点都不可怕,对吧?
       他甚至有点乐观地想着,或许卡卡西老师在准备杀了他的时候,发现他早就已经知道了,而且完全没有反抗的打算,那面罩下的脸该有多惊讶。说不定他还会为此表扬自己。这个坏嘴巴的混蛋,如果能多听他夸夸自己,该有多好。
       他想象着男人认真的眼睛,上扬的嘴角,和嘴边那颗漂亮的美人痣。当他拿出苦无,或者用盈满雷的力量的手贯穿他的身体的时候,鸣人希望他也能摘下面罩,好让他能看着这张脸失去意识。或许他可以提前跟老师商量好,这样他下手就可以轻一点,自己也就不用那么痛。
       不过在那之前应该还有一点时间。他还有很多想要完成的事情。
      打扫一下在木叶公寓的房间,不能走得乱糟糟的。过期的牛奶也要扔掉,在见到爸爸妈妈的时候不能让他们担心,更不能让整理他东西的卡卡西老师发现。和佐助小樱一起再去野营一次,叫上卡卡西老师一起,不知道那次的便当到底是在哪家店买的,真的很好吃啊。和木叶的大家全力以赴地训练,或者可以叫卡卡西老师安排一起再出一次任务,就像当初打败卑乎留的时候那样,大家一起战斗,非常开心呢。
       剩下的,剩下的时间他想和卡卡西老师一起去吃拉面。如果可以,还想和他去更多的地方,去砂隐村找我爱罗,请他带着他们在沙漠探险;还要去云隐和比大叔一起唱歌,一起看日出云海。然后……
       他忽然惊觉,在他所剩无几的时间里,他幻想的短暂而美好的未来下,快乐的、不舍的,卡卡西老师一直都在。
       竟然是这样,原来是这样——不,本来就应该是这样。
       这份心意,无论如何也要传达到。
       他咧开嘴,笑容远比正午的阳光灿烂,身影像一道金光一样飞了出去,将眼泪甩在原地。
       现在他想见到他,一分一秒也不愿耽误。
       鸣人最终还是没能将他想说的话说出口。他在火影的帐篷前停住快如闪光的身影,紧张地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试图赶走心里的慌乱。他深吸一口气,有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从容而充满魅力。
       但他没能进去,隐约从帐中传来的人声止住了他的脚步。
       “失去……雏田……陷阱……草……南……边境……”
       他只听到这些,却忽然感到脑子里“嗡”得一声炸成了空白,那些温热的、粘稠的血好像又流在了他的手上、灌进他的鼻子、嘴巴。他无法呼吸,被呛到一样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却没有停下,像一支离弦的箭一样越过帐篷,极速射向草隐村的方向。
       雏田。
       绝对,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的。哪怕是全部都……
       与此同时,坐在帐中的卡卡西心中忽然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他的身体竟不由自主的开始微微颤抖,面前的中忍还在继续陈述报告,但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猛地站起来,甩开火影兜帽和羽织——“去找鹿丸。”他只来得及留下这么一句话,便向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那是鸣人离开的方向。
       只希望能来得及。
       卡卡西不确定自己这算是赶上了还是没赶上,他也没心情想这些。眼前的场景只能用人间地狱来形容。鲜血沁进土里,将整片土地染成了猩红,残肢断臂和掏空了的躯干随处可见,甚至让人找不到一个落脚的地方。不知属于谁的头颅咕噜咕噜地滚到卡卡西脚下,表情还停留在死前的那一刻,扭曲而惊恐,眼球爆出眼眶,撕裂的半张脸皮挂在他脚上。一个年轻忍者的尸体搭在他旁边的树上,下身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断了的半身明显是被人活生生撕开的,肠子内脏流了一地。他甚至无法在这片空地上找到一具完整的尸体,即便是身经百战,仍不免感到胃里一阵翻腾,像是被人紧紧攥在手里一样抽痛着。
       而他的男孩,站在这一片尸海之中,大红的羽织飞扬在身后,身上的衣服被鲜血浸泡,在狂风的鞭挞下僵硬板结。一部分血已经被风干成褐色,另一部分仍新鲜地冒着热气,顺着他的身体嘀嘀嗒嗒地淌到地上。他的手上还挂着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年轻忍者,手指弯曲成爪,深深挖进女孩的胸口。女孩还没有死,鼻子、嘴里,到处都淌着血,见他来了,朝他哼哧哼哧地大喘着气,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那身体被随意甩到一边,撞翻了他身后堆叠的尸山。
       卡卡西在男孩转身的一瞬,看到了一双猩红的眼睛。
       “鸣人。”
       他低沉、轻柔地叫着男孩的名字,慢慢地向他靠近。男孩歪过头,仍像今天稍早的时候,他们一起在帐篷里那样看着他。他的脸糊满了半干的血,眼神里还带着天真和懵懂,但卡卡西看到了,他的嘴角上扬着,慢慢扭曲成一个癫狂的笑。
       “Ka-ka-shi.”
       他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咧着嘴角作出这几个音节的口型,卡卡西甚至都不知道是他真的这样说了,还是这只是他的臆想。他感到毛骨悚然,头发一根根地立了起来,手上不由自主地闪起千鸟的雷光。
       但鸣人什么都没做,他的身体像是因完成了最后的使命而放松下来,如同一个布娃娃一样软倒在地上。
       卡卡西抓着自己的手腕,光芒熄灭了。他不顾一切地朝他跑过去。从男孩身体中流出的血缓慢而不容忽视地淌到他的脚底,他这才注意到原来那些血并非全都来自那些死去的忍者,鸣人自己的身上也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有些甚至离致命的部位只有毫厘的间隔,鲜血从中涓涓不断地涌出来,但橘红色的查克拉在慢慢修复那里的组织。
       “这里……”
       他忽然听到有人的声音,连忙抱起昏倒的男孩朝那个方向跑过去。不远处的灌木丛里,金发的女人正费力地朝他招手,从他的角度看不清她是否有受什么伤。
       卡卡西的脚步一顿,心里冒出一个更可怕的想法。但他随即迈开更坚定的步伐。
       没关系的,要相信我的男孩。
       他在看到灌木丛后的情景时松了一口气,手鞠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因查克拉使用过度而精疲力尽。雏田躺在她旁边,那个年轻的女忍陷入了不安的昏迷,但身上的衣服和她本人都是完好的,最严重的也不过几处擦伤。
       “到底怎么回事?”卡卡西问道。
       “这该问你们木叶才对。”金发忍者挑眉看向他,凌厉的声音透着疲态,还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鸣人究竟是怎么回事,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人吗?”
       “我也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所以才需要你跟我解释一下。”卡卡西小心翼翼地将遍体鳞伤的男孩放在地上,用水遁制造清水帮他处理伤口。这个过程相当麻烦,不少地方的皮肉和衣服黏在一起难舍难分,稍微用力不对,男孩就会发出小声的呜咽,苍白的脸因疼痛而皱成一团。他不得不尽全力放轻自己的动作,以免在他身上施加更多痛苦。
       “你不知道?”手鞠古怪地看着他的举动,看上去好像马上要冲上去把他揍翻在地,“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失控的可是漩涡鸣人,漩涡鸣人!这已经不只是木叶的事情了。”她厉声警告道,完全失去了素日的冷静自持,忘了自己是在和火之国的影说话。
       “只要和我描述发生了什么就好。”卡卡西沉声道,“恐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那之后,你可以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跟风影汇报,我不会阻拦。”
       手鞠瞪着他,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但卡卡西没有退让。良久,女忍似乎终于冷静下来,平板地开口。
       “这是草隐村的圈套。他们早料到风之国不会坐视不理,也预料到作为同盟国的火之国会协助砂隐的行动。他们应该是想做出我杀了雏田的假象,再夺走她的白眼,借此挑拨风、火两国的关系。我们追查至此,被二十几个草隐村的上忍包围了。雏田和我拼命反击,仍然寡不敌众。在这时……”
       她的声音梗住了,眼神在看向躺在地上的金发男孩时流露出切实的恐惧。卡卡西没有催促她,只是用身子挡在鸣人前面。
       手鞠深吸一口气,这才继续:“你都看到了。他突然出现,那时我们还以为看到了救世主。但他杀了那些人,用他的双手,没留下一个活口。他甚至都没有用螺旋丸,只用手就将他们全部撕碎了。雏田看到这一幕晕了过去。我不确定继续留在那里会不会被波及,所以拖着她躲在这里。”
        “有注意到什么特别的地方吗?”卡卡西的眉头随着她的讲述越皱越深,胸口传来闷闷地疼痛,好像被人一拳一拳打在肉上一样。
       “眼睛。”手鞠咬紧了牙关,“那已经不是人的眼睛了。是野兽的眼睛。就好像……”她的声音就这样戛然而止,接下来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就好像看到了曾经的我爱罗,是吗?”
       卡卡西帮她补完了那句话,而后看到那个坚毅的女忍眼角抽搐着,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抱歉让你回忆这些。”他略带歉意地说,将用完的医疗包递给那个坐在地上的女孩。
      “别说这些婆婆妈妈的话,赶快把事情解决。”女忍没犹豫地接过来,干脆利落地为自己上药。
      “你打算怎么做,是先跟我回木叶,还是直接回砂隐村向风影汇报?”
       “我会先回砂隐。”她将绷带缠在自己受伤的手臂上,因压力带来的疼痛而微微呲着牙,“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打算怎么办?”
       卡卡西微微垂下眼睑,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已被简单包扎好的男孩身上。
       “你是问火影的打算,还是我作为旗木卡卡西的打算?”
       “都有。”手鞠叹了口气,她其实已经知道卡卡西的意思了,但这个问题总还是要问的,这样才能准确地向我爱罗传达现任火影的态度。
       “作为火影,我会保护村子,保护他拼尽全力才争取到的和平。”卡卡西说着,任温柔而汹涌的感情溢满他的眼睛,“我不想说谎。但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鸣人,任何人都不行。”他诚实地回答。
       “比起考虑到时要怎么办,不如直接相信他。”
       相信他,不会让最坏的情况发生。这是卡卡西最终的决定。
       “这太不理智了。”手鞠冷酷地评价。她同样也喜欢鸣人,喜欢这个将阳光与温暖带给她的弟弟,一次又一次拯救了他和大家的人。但如果让她从鸣人的生死和砂隐村、风之国的安危中取舍,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理智并非鸣人教会我们的东西。”
       应该说,男孩才是那个最不理智的人,他冲动、鲁莽,为了自己坚持的信念而不顾一切。这几乎与卡卡西此前半生的认知截然相反。父亲的死令他执着于规则,暗部的行动又让他自持而冷酷。如果说带土是他灰暗人生的第一缕曙光,那么鸣人便是照亮整片天空的太阳。
       卡卡西对她报以理解的一笑,但目光中的坚定并未动摇。金发女忍看着他这个样子,忽然有些顿悟和释然。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那么,就此告辞。希望我们下一次见面时不会兵戎相向。”她由衷地说。
       卡卡西朝她点了点头,看着她像一阵风一样离开。这才重新将目光放回到鸣人身上。男孩的伤愈合得很快,卡卡西却觉得他胸口上的空洞肉眼可见,几乎要将那个坚强的人吞噬了。他将手放在男孩的胸前,手掌下是心脏平稳有力地跳动着的声音,带着鲜活而旺盛的生命力。他几乎能感觉到皮肤潜藏在皮肤底层的,充斥着巨大能量的查克拉在奔腾不息地涌流,这种曾经保护着男孩所爱之人的强大力量,现在则成为了最锋利的刀刃对准他想守护的一切。鸣人自己就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卡卡西回想起那天他跪在面前悲伤哭泣着的样子,他曾对自己发誓,再也不会让男孩经历这种事情,露出那样的表情。
       鸣人总是在背负一些很沉重的东西,现在卡卡西不会再允许他那样做了,他们总能找到一起面对的方法。或许听起来很理想主义,但这是男孩一直在坚持的一切——爱与希望。
       “醒醒,雏田。”卡卡西为女孩检查过了,确定她并没有受什么伤。他将轻微的查克拉输入到她体内,女孩很快便幽幽转醒。
       “卡卡西老师……”
       她看起来好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在旁边的鸣人进入自己视线的时候瞪大了眼睛,忽然跳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后退,又被凹凸不平地面绊倒,狠狠摔坐在地上。
       “雏田!”卡卡西心中一紧,雏田的反应虽然在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他无法因此而责备她,只是过去小心地扶起惊慌失措的女孩,“你没事吧。”他用身体挡在她和鸣人中间。
       硕大的泪珠不停从女孩的脸上滚落。她捂着嘴咬紧牙关,在卡卡西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好像极力想控制自己的情绪,但却悲惨地失败了。
       “对,对不起。”她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看起来就要崩溃了。
       “没事的,已经没事了。”卡卡西安慰道,正想怎么安抚她的情绪,却忽然听到躺在地上的男孩发出一阵轻微的呻吟。
       偏偏在这种时候,鸣人醒过来了。
       “雏田……”他捂着自己的胸口,那里有一道很长的伤口,离心脏只有几毫米的距离。卡卡西已经为他包扎过了,但鲜血仍渗出到绷带外面。鸣人的视线搜索着女孩的位置,在看到卡卡西时明显长舒了一口气,而后注意到被他挡在身后泪流满面的女孩。
       雏田死死咬着下唇,才没有让自己尖叫出声。她的恐惧是如此明显,以至于再是神经大条的鸣人都轻易察觉到了。
       “是我……”他看着挡在雏田面前的卡卡西,看着他站在几米开外的距离深深蹙着眉,眼前闪过一片血光,忽然就意识到了什么,“是我做的,对吧?”
       他脸色惨白,对卡卡西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理解的、温柔的笑。
       卡卡西心一紧,立刻就明白了鸣人在误会什么,他想飞奔向男孩,但又无法放精神状态十分不稳定的雏田在原地不管。
       “不是这样的。”他匆匆解释道,“鸣人,相信老师的话。不是你想的那样。”
       女孩在这时推了他一把,同时自己也向后退了好几步:“我没事。”她还是很害怕,却勉强地对卡卡西露出一个笑容,“先去帮……他,卡卡西老师。我自己可以的。”她有后退了好几步,看起来好像在强忍着没让自己转身跑开,躲在了卡卡西视线之内的灌木丛后面。
       卡卡西注意到了,她没能说出鸣人的名字。

       回木叶的这一段路尴尬无比。鸣人披着卡卡西的衣服走在最前面。卡卡西则和雏田并肩而行,保持了一个较远的距离。他迫切地想和鸣人谈谈,但现在并不是个好时机。很快男孩就和他们拉开了距离,等卡卡西回到木叶时,四下寻找至深夜,不见他的踪影,查克拉亦感知不到。
       男孩在躲着他。
       卡卡西头痛得厉害,他还有今早扔下的烂摊子没有处理。等他回到临时办公室,又要应付早已等候多时的辅佐官。
       “鸣人出问题了。”
       鹿丸肯定地说,目光紧紧咬着他的眼睛不放。
       卡卡西没马上回答他,而是从角落里翻出备用的外套暂时套上,又绕过一地的卷轴回到办公桌后坐下,像是终于放松下来似的将手撑在办公桌上,挡住鹿丸探究的视线。
       但实际上他一点都没有放松的感觉,他仍旧没有说话,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
       鹿丸为他的表现深深皱眉:“告诉我,我需要知道。”他没有想什么说服卡卡西的理由,暂时放下上下级之间的恭疏,语气平实坚笃。
       “你知道多少了?”卡卡西忽然问,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
       “不多。但我猜测和九喇嘛有关。”
       卡卡西为他的敏锐暗自赞许。他是在今天目睹了那一幕后才考虑到这一点,一开始的重点全都放在了鸣人所说的梦境上。男孩显然对他有所隐瞒,以至他当局者迷,甚至没有一手信息全无的参谋看得更透彻。
        “鸣人最近一直在做噩梦,关于四战的。他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而且我怀疑——他并没有和我提起过——他和九喇嘛之间的联系断开了。”
       鹿丸双手抱胸,手指轻轻敲着自己的小臂。他注意到卡卡西衣物遮挡的手腕上露出一点暗红的瘀痕:“他伤人了?”他感到难以开口,如鲠在喉,“他伤害了谁吗?”
       卡卡西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稍早时忍者们死亡的惨状又突入他的大脑。他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鸣人杀死的是敌对的忍者,他手上沾的鲜血或许还没有卡卡西与他同龄时染上的多。但那场景又实在过于骇人了,令哪怕是在暗部千锤百炼的他也感到不适。他完全忽略了自己也受了伤的事实,在鹿丸越来越紧张的身体前说道:“他保护了雏田和手鞠小姐。”
       鹿丸好像突然松了一口气,从十几个小时卡卡西突然把工作都丢给他跑掉的那时起就紧绷的身体略略放松下来,疲倦如潮水般席卷了他:“他会没事的。还有我们在呢。”他像是在安慰卡卡西,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纲手大人提议用山中一族的秘传忍术配合拷问忍者对他进行精神治疗,被我拒绝了。”卡卡西想了想,又补充道,“我知道她是站在一个医者的角度考虑解决问题的最佳方案,但我实在不能……我做不到。”他没有说下去,难得地坦诚了自己的脆弱。
       在他面前,参谋古怪地注视着他,问道:“您是否让感情影响得太深了?六代目大人。”
       卡卡西撂下手又重新撑起,为鹿丸这一声“六代目大人”里的提醒意味烦躁不已。“叫我卡卡西老师就好。”在这种关头,他莫名地执着于这一点。以前的时候,六代目的身份会排在所有其他身份之前。但现在,漩涡鸣人的卡卡西老师才拥有最高优先级。
       “他刚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去见井野了。”
       “什么?”卡卡西难以置信地反问,“他怎么会……你为什么不拦着他?”他瞪大了眼睛,猛地站了起来,只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不等鹿丸回答,起身就要往外跑。
       但鹿丸拉住了他。
       “卡卡西老师,您真的该冷静下来了。”他死死抓着盛怒不已的火影,声音痛苦而疲惫不堪,“您真的该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若论起感情来,我们所受的影响也未必比您少。”

       “说了多少次了,我拒绝。”井野暴躁地甩了一把绸缎似的金发,在兵荒马乱的临时救助处又一次躲开鸣人张牙舞爪向他伸开的手,“佐井,把他绑起来。”
       “哈?”鸣人愁眉苦脸地哀嚎道,“太无情了吧?”
       “抱歉了,鸣人。”佐井摊了摊手,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这句抱歉的意思,就被水墨蛇捆住了手脚,歪歪扭扭倒在地上。“靠,你还真绑啊?怎么听井野都是在开玩笑的吧。”他大声叫唤了起来。
       佐井蹲了下来,把他拖到一个不会影响通行的角落里,小声说:“不是开玩笑的。”便秘的表情出现在那张总是微笑着的脸上,鸣人看得新奇。佐井还想说什么,被大踏步而来的井野挤到了一边。
       “你真的太碍事了,没看到我这里有多忙吗?”金发女郎瞪着他,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痛。染血的橡胶手套被她带着脾气扔进垃圾桶里。
       “这件事真的……”
      “真的很重要?”井野打断了他,冷笑道,“这里的哪一个伤者不比你这个能跑能跳能捣乱的重要,你都视而不见吗?”她呵斥道,情绪到达一个新的顶点。
       “可是纲手婆婆说……”
       “没有‘可是’!”他再次被打断。井野将落到眼前的碎发拨回耳后,眼球里生生多气出几道红丝来,被她压抑似的闭上,“纲手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但是——”她在鸣人期待的目光中冷酷地说,“只有这件事,我不能按她说的来做。这不是应该由我来处理的问题。”
       鸣人感到自己的心像是被针刺了一下,疼痛转瞬即逝,掠过他乱蓬蓬的金发和暗淡的眉眼。却听井野接着说:“在纲手大人心里,你一直是个小孩子。”
       “什么意思?”鸣人一愣,他没懂,挣扎着想爬起来。井野戳着他的额头把他按了回去。“她仍把你当作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子,就像她失去的弟弟一样,没有秘密,单纯天真,需要指引。可你对我们来说不一样。”她望进那双通透的蓝眼睛,想起樱跟他讲过的,鸣人战胜自己黑暗面的经历,不由有点想笑,脸上却还是凶巴巴的不肯示弱:“我不能做这件事,鸣人。就算得到了你的允许也不能。把你的一切交给我——这样的负担太沉重了。我们都会在你身边,不管你需要怎么样的帮助,我们都在。但不是以这种方式。”
       她温和地叙述着,鸣人还是没听明白,却不再挣扎。那根刺着他的针在他的耳后消失了。佐井安静地松开了他。
       “总之,不要再给我添乱了。”温和的神色在金发女忍脸上彻底消失,她又变得凶神恶煞,挥着拳头把手脚发麻的鸣人赶出了医院。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调查清楚鸣人和九喇嘛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卡卡西——恢复了六代目往日懒散的做派——总算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他酸痛不已的腰勉强靠在硬木椅背上,充血发麻的腿软绵绵地撑着地。一天的奔波劳碌和大起大落的摧残让他眼前冒起了白点。这感觉和受伤的时候完全不同,或许他反而更需要一些锐利的疼痛来让自己清醒,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后知后觉地发现温吞的酸胀感已蚕食掉他大半的意识。
       鹿丸的话令他们陷入了僵局,卡卡西停在原地没动,鹿丸抓着他的手也没动。他们在重达千斤的空气中紧张地对峙着,直到卡卡西率先放松了肩膀。
       “你说得对。”
       鹿丸松开了他,让卡卡西能回到座位上坐好,重新拿出火影的威严。
       “最简单的方法,直接去问他。”参谋说得轻描淡写,尽量不去刺激这位虽然看起来放松了不少,却在暗处不停焦虑地敲着自己手指的火影。
       “让我考虑一下。”卡卡西仍有顾虑,“明天一早,帮我把大和叫过来。再空出未来一周之内下午两点到四点的时间出来。”
       “我尽量吧。只是需要您晚上辛苦一点了。”
       他点了点头,为自己接下来一周又要减少的可怜睡眠略感痛惜。参谋没有问他为什么,这让他稍微轻松了一些:“鸣人现在在哪你知道吗?”
       “他去了……”
       “不,不用告诉我了。”
       鹿丸刚想透露,卡卡西却急切地打断了他。他有别的打算,暂时和男孩分开一段时间或许不是个坏选择。“你能帮我——看一下他吗?”他短暂地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用哪个动词比较好,最后选择了最含混不清的一个。
       “监视——照顾——去看他一眼?”
       他在鹿丸的疑问下连连摇头:“算了。就让……不不,还是算了。”卡卡西在说完这句话后才真正放松下来。他今天真的太累了,完全无法连贯地思考,只能让无辜加班到现在的副手先回去,自己留下来整理凌乱的文件和凌乱的思维。当他安安静静、独自一人坐在那里的时候,眼睛总是忍不住落到那张空着的沙发上。
       鸣人现在在哪,又在做些什么呢?
       他披着晨雾朝阳回到自己的临时住所。鸣人没在那里,理所当然的。但他的东西都还在。卡卡西不怎么担心,梦游一样飘到自己的床上,闭上眼时,似乎听到了一句轻柔的“早安,卡卡西老师”。
       卡卡西并没有寻找他的意思,鸣人在与他分别的第三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在雏田疏远他之后,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女孩是他立誓保护的对象,但倘若这种保护反而给她带来更大的伤害,自己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吗?
       雏田的畏缩退避令他心痛万分,卡卡西的左右为难亦让他心疼不已。
       是以,鸣人选择和卡卡西分开一段时间,暂时不去依赖他无所不能的老师,尝试着放开一直以来坚守的信条,独立解决问题。
       这很艰难,特别是在井野拒绝他的请求之后。尽管他很清楚地知道这是完全不同的,但儿时那种没有止境的孤独感仿佛又缠上了他。他短暂地失去了方向,在卡卡西的住处附近徘徊,与那些荒诞奇崛的白日梦、索然无味的食物和四处乱窜的力量争斗不休,甚至没有刻意去隐藏自己不稳定的查克拉。
       卡卡西早该知道,鸣人无时无刻不陪在他身边,除非他根本不想找。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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